红船专访 | 周总理说四川有两家人很了不起，一个杨闇公家、一个赵世炎家

近日，红船融媒编辑部采访了中共早期领导人赵世炎同志和夏之栩同志之孙赵新炎。赵新炎表示，“爷爷家有很多人都参加了革命，其中包括爷爷的姐姐、妹妹，一个叫赵世兰，一个叫赵君陶。”

▲赵新炎

赵新炎说：“周恩来总理有一次对很多四川的同志讲，说你们四川有两家人很了不起，一个杨家，一个赵家。杨家是指杨闇公同志家，他是四川早期党的领导人。”

“赵家，说的就是我们家。而且周总理还特别强调说，特别是赵家，干革命，男的死了，女的接着干。这是指赵世炎、李硕勋他们牺牲之后，赵世兰、赵君陶他们继续干革命。”

以下是赵新炎的口述。

1

在李大钊的引导下，

爷爷走上革命道路

赵新炎介绍，赵世炎家是在四川的酉阳县，现在属于重庆渝东南地区。酉阳县这个地方，靠近贵州和湖南。祖上是从江西南丰县经过湖南一路迁徙到了当时的四川，我的曾祖父是到这个地方的第一代人。

当时，从江西南丰县到酉阳县来的人已经很多了。所以，大家都互相帮衬。

我的曾祖父叫赵从善，在当地经商、务农，积累了一些家产。爷爷赵世炎出生的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在当地，在那个偏远的山区，算是比较富裕的，也有比较好的教育条件。

家里所有的男孩子，都受过比较好的教育。女孩子也识字，在家读书。

▲赵世炎

爷爷走上革命道路，其实是在上了中学以后，1915年的时候，他到北京读书，当时是叫国立高师附中，是现在的北京师范大学附中。

当时，各个学校的学制是不一样的。当时的师大附中的学制是4年，不分初中、高中，就是4年毕业。爷爷从1915年入学到1919年毕业，期间都在这里读书。

学校的条件是非常好的，因为有很多当时非常好的大学老师在那里代课。当时北京城也没有多大，爷爷住的地方、上学的地方，还有当时的北京大学，相距都不是很远。

▲陈独秀和李大钊

所以，他最早是通过到北京大学去看书，结识了李大钊、陈独秀、胡适、邓中夏等人。

邓中夏、赵世炎等这些人都是在李大钊同志的引导下、带领下，一起走上了革命道路。李大钊同志是爷爷人生中最重要的导师和领导。

1919年，那是一个风云激荡的年代，五四运动，各种新的思潮都涌进了中国。到北京上学的时候，爷爷受了这些进步人士的影响，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2

与周恩来等人，

一起创建了中共旅欧支部

赵新炎介绍，爷爷是1920年5月离开上海去的法国。在这之前，他在4月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上海，这个时候陈独秀在上海已经开始搞共产主义组织的筹组活动。

因为爷爷赵世炎在北京的时候就和陈独秀有来往，那时候爷爷还是个中学生，而陈独秀当时已经是在社会上非常有名望的人。在李大钊的影响和带领下，赵世炎和陈独秀也是有来往的。

爷爷到了上海，就直接参加了陈独秀组建共产党的活动。陈独秀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定了中国共产党的这个名字，所以，到了1920年10月，当时北大的教员张申府去法国，是带着组建共产党的任务。

陈独秀委托张申府负责在欧洲整个的中国共产党的筹组工作。同时也介绍，有两个人在上海就已经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组织的筹组工作，他们已经是党的成员，一个是陈公培，一个是赵世炎。

张申府到了法国以后，又发展了刘清扬和周恩来两个人。在1921年的年初，他们正式的成立了一个共产主义小组，成员有5个人，分别是张申府、赵世炎、陈公培、刘清扬和周恩来。

陈独秀在向共产国际的报告里面也讲，我们有8个组织，其中有一些同志在欧洲。一大建党的时候也讲有8个小组，58名成员，其中也包括这个小组的5个人。

这个小组是中共旅欧的一个组织，后来旅欧的党组织就是在这个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最早是张申府来负责，赵世炎负责法国这一块。周恩来在德国的时间比较长，在德国游学。

赵新炎介绍，1921年夏天，陈公培和蔡和森他们一起，参加占领里昂大学的斗争，被遣送回国。陈公培在国内负责共青团的领导工作，赵世炎在法国就和陈公培保持着密切的通信。

▲1922年6月，赵世炎（前排左二）、周恩来（后排右六）等在巴黎成立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图为参加成立大会的成员在巴黎郊外布伦森合影。

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是在1922年的夏天成立的，实际上是一个团组织。来自法国、德国、比利时的18名中国青年代表，在巴黎郊区召开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成立大会，选举赵世炎为书记，周恩来任宣传委员，李维汉任组织委员。

1923年2月，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在巴黎郊外召开临时代表大会。大会一致通过改名为“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旅欧之部”，并通过了由周恩来起草的《旅欧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章程》，章程明确规定：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执行委员会为本团上级机关。

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成立不久，得知国内已经建立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于是便在10月召开大会，决定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

1923年1月，获得中共中央正式批准，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正式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

赵新炎介绍，那个年代的团组织，就相当于党的预备队。不是选优秀的人入党，而是说只要你经过了考验就可以入党。所以很多少共的成员，绝大部分最后都转为党员。

3

义无反顾接替陈延年工作，

但很快被捕

赵新炎介绍，1923年，奶奶到了北京。在北京，中共的领导都是在李大钊同志的领导下。所以，奶奶和李大钊的接触也特别多。1924年，爷爷赵世炎从苏联回来，受李大钊的安排回到北京工作。

他当时担任的职务叫中共北方区委组织部长，兼任北京地委书记，负责北京一带的工作，包括北京、天津、唐山，甚至河南北部和内蒙南部的一些工人运动。

爷爷和奶奶，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相识的。当时，奶奶在北方区委妇委会刘清扬同志的领导下工作，同时担任共青团北方区团委委员。因为这种工作关系，增多了爷爷和奶奶之间的接触。

▲夏之栩

到1925年底，他们结婚了。1927年1月，长子赵令超出生。1928年春，奶奶生下第二个儿子，后来，周恩来同志为他取名赵施格。

赵新炎介绍，1926年下半年，爷爷调到上海工作，奶奶随后也到了上海。当时党中央的机关在上海，奶奶一直在不同的机关里做着各种各样的工作。1927年，爷爷牺牲，年仅26岁。

爷爷是1927年7月在上海被捕的。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之后，上海的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时，工人纠察队已经被解除了武装，大量的中共领导人、普通党员，包括左派的国民党人都被杀害。

这个时候，党中央也做了重要的工作调整，调赵世炎去武汉的中央工作。

但是，当时的江苏省委书记，也是爷爷的好朋友、好战友陈延年被捕牺牲了，中央就任命赵世炎代理江苏省委书记，接替陈延年的工作。爷爷义无反顾，留了下来。但是，很快爷爷也被捕了。

4

遗言：一定要照顾好

参加武装起义的工人

赵新炎介绍，爷爷被捕以后，当时还没有人认出来他是谁。但是，和陈延年同时被捕的，当时任江苏省委秘书长的韩步先，这个人在斗争当中没有坚持住，他指认、供出了很多人。

这其中也包括了赵世炎，所以赵世炎在被捕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国民党当局蒋介石的指令，就地处决，不再押解到南京。因为当时党组织已经组织了很多工人，准备沿途劫火车。

赵世炎被捕的时候用了化名夏仁章，说自己是一个四川商人。他被捕的时候身上搜出很多钱，当时报纸上报道，搜出来三万八千多大洋，但是家里却非常简朴，不像是做生意的人，像共产党人。

爷爷在监狱里留了有很长的遗书，但是没有拿出来，很可惜，据说有8万多字。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呢？很巧，有一个看守，他找到了我的奶奶，跟她讲，很佩服夏先生，可惜有8万多字的遗书拿不出来。

看守只是带出了爷爷的口信：一定要照顾好参加武装起义的工人。这是这个看守带出来的，爷爷最后的话。

▲赵世炎烈士雕塑

赵世炎（1901-1927），字琴荪（生），号国富，笔名施英，酉阳县龙潭镇人。中国共产党早期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卓越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传播者、著名的工人运动领袖、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

1915年秋，赵世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师大附中，1917年结识李大钊，后来和哥哥赵世炯一起加入少年中国学会，开始投身革命；1919年五四运动中，组织并领导了北师大附中学生参加运动；5月7日，全票当选为北师大附中的学生会干事长。

▲赵世炎在法国

1920年，赴法勤工俭学，与周恩来等一起创建了中共旅欧支部。回国后，赵世炎领导了震惊中外的上海三次工人大罢工，成为当时著名的工人运动领袖。1927年不幸被捕牺牲。

2009年，赵世炎被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宣传部、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组织部等11个部门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

5

四川有两家人很了不起：

一个杨家、一个赵家

赵新炎介绍，爷爷家有很多人都参加了革命，包括爷爷的姐姐、妹妹，一个叫赵世兰，一个叫赵君陶。

我们家参加革命的人比较多，解放之后，周恩来同志有一次对很多四川的同志讲，说你们四川有两家人很了不起，一个杨家，一个赵家。杨家是指杨闇公同志家，他是四川早期党的领导人。

赵家，说的就是我们家。而且周总理还特别强调说，特别是赵家，干革命，男的死了，女的接着干。这是指赵世炎、李硕勋他们牺牲之后，赵世兰、赵君陶她们继续干革命。这就是他们这一代人。

当时，爷爷一共有兄弟姐妹九个人，人比较多。五个男孩中，我爷爷最小。四个女孩，有两个在当地出嫁，还有两个是我爷爷的姐姐赵世兰和妹妹赵君陶。他们三个人后来都参加了革命。

我的爷爷，我的奶奶，包括爷爷的姐姐、妹妹，他们都是在李大钊同志的影响和带领下，走上革命道路的。

赵世兰，在弟弟赵世炎的启发下，逐步接受共产主义思想，发奋自学，于1923年考入北京国立女子师范大学。1925年，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北京学生反对段祺瑞卖国关税协定和妇女解放运动。

1926年3月，在上海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妇女联合会常委，中央国家机关党委委员，燃料工业部人事司司长，煤炭工业部党组成员、部机关党委书记等职。

赵君陶，在五哥赵世炎的引导下，追随时代前进的潮流，投身到反帝反封建的革命运动中。先后担任化学工业部教育司副司长，北京化工学院党委成员、副院长等职。

▲李硕勋

包括赵君陶的丈夫李硕勋，也是在上海大学读书的时候就已经是学生领袖，参加了革命。他在党内做过很多工作，南昌起义的时候，他任周士第师政治部主任。1931年的时候在海南牺牲，才29岁。

6

革命家庭对下一代的影响很大

赵新炎介绍，其实他们对下一代的影响是很大的。

我爷爷赵世炎的二哥赵世珏，有一个儿子赵石英。本来他的父亲是一名军官，自己又是富家的独生子。但是，他在成都读书的时候，赶上抗战，后来思想进步，和田家英一起，去延安参加了革命。

赵石英在延安学习了一段时间，又到部队去工作。“文革”前，他任国家科委九局的局长，曾发了一份文件专门给湖南，表示要保护袁隆平，说不要批斗袁隆平。

当他得知袁隆平精心培养的秧苗被造反派连根拔掉，扔进臭水沟的消息后，立即请示国家科委聂荣臻同志，并以国家科委第九局的名义分别致函湖南省科委和江安农校，对袁隆平取得的科研成果给予肯定。

这样，袁隆平的杂交水稻培育工作才没中途夭折。袁隆平在回顾自己的工作时曾说：“我的事业的成功，一定不能忘记赵石英同志。就是靠着赵石英的一份文件，我才活了过来，躲过了文革。他是我的伯乐。”

刘仁，曾任北京市委副书记。他也是我们酉阳县人，他们家和我们老家的房子相距就500米，很近。按家里的辈分讲，刘仁管我的爷爷叫舅舅。

他也是受赵世炎的影响，来北京学习，在学校读书的时候走上革命道路。

也就是说，在爷爷的影响下，其实很多家人、亲人都参加了革命，其中还包括李鹏总理。

7

吴玉章：我是赵世炎老师，

他是我革命引路人

赵新炎介绍，赵世炎在1919年中学毕业以后，参加了留法预备班。留法预备班是吴玉章同志参与组建的，所以，吴玉章同志也给他们上课。赵世炎和吴玉章他们是师生关系。

吴玉章同志是四川的辛亥元老，保路运动发生的时候，同盟会紧急派了一些人到四川去。其中，吴玉章同志便是其中之一，也是作为一个重要的领导人。

▲吴玉章

后来，到了1925年的时候，吴玉章同志认为，在寻找救国真理的道路上，原来的方式走不通了。他觉得，共产党走的这条路，是他要走的。那怎么才能加入共产党？

他就和刘伯承一起到了北京，找到了他以前的学生，当时的中共北方区委组织部长赵世炎，由赵世炎介绍他入党。

吴玉章同志因为自己的入党介绍人是自己的学生感到非常高兴，他说：“我是他的老师，他是我的革命引路人。”两人的师生情谊非常深厚。后来，一同前去的刘伯承同志经吴玉章同志介绍入了党。

▲聂荣臻

聂荣臻同志在欧洲时，经赵世炎的介绍入党。聂荣臻比赵世炎大三岁，但这也阻挡不了他对赵世炎的敬佩。晚年时期，聂荣臻曾说：“世炎同志的特点是聪明、活跃、很能接近群众，我们都很崇拜他。”

曾有留法勤工俭学的革命青年回忆说，赵世炎牺牲以后，周恩来和聂荣臻有一次到了上海，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谈了一晚上，哭了一晚上，“赵世炎这么好的人，居然就离开我们了”。

▲朱德

朱德同志在德国寻找党的组织，当时周恩来同志在德国，他就介绍了朱德和孙炳文加入共产党。当然，这个是要经过批准的，当时，张申府和赵世炎，是旅欧支部的负责人。

所以，等于是张申府、赵世炎批准了朱德和孙炳文的入党申请，由周恩来介绍入党。

8

革命先烈首先是一个人，

热爱生活的人

赵新炎介绍，有很多的艺术作品在创作中，都把革命先烈神化了。但其实，他们也都是普通人。

我觉得，革命先烈，首先他是一个人，热爱生活的人。如果自己都不热爱生活，他怎么还会为提高别人的生活，去奋斗、去抗争，甚至牺牲？那不可能的，他一定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革命先烈，他们牺牲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别人的生活好，而不是为了让别人继续去牺牲。我们今天能有幸福的生活，先辈值得纪念，不能忘记。但是，也不能简单地去模仿。

我经常看到有一些影视作品，革命者上来就是非常僵直的在那喊口号，那谁会听？一定是要给人民讲人民愿意听、人民能听得进去，而且能带领着群众一起往前走这样的口号才行。

喊那些很生硬的文字，那是没有用的。革命先烈也热爱生活，宣传不应该把他们高高在上、脱离群众。那种形象，可能看着很高大，但是不接地气。

【部分图片来源：海宁发布、上游新闻、上观新闻、人民网、赵世炎烈士纪念馆】

撰文：张喜斌

视觉：王学民、李辰昊、李若熙

统筹：李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