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人乃是很厉害了,而霍去病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行了万里路,最重要的是,这一路,他还是打过去的。
汉武帝元狩四年(前119年)的漠北大决战,被视为汉民族历史上风光最盛的战争之一,因为在这一战中,霍去病北上将盘踞中原北方多年的匈奴人打得支离破碎,将他们的骄傲也一并打得褪色,其中的标志“封狼居胥”,也只是其中的荣耀之一。
后世关于漠北大决战的描述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但因为年代久远,加上当年的史料记载还是用的“竹简”,所以很多历史的细节和震撼感,都没有被很完整地体现出来,这其中被掩埋住颜色的,也包括霍去病的“封狼居胥”。
元狩四年(前119年),霍去病北上击败了匈奴后,其实完成了三个壮举:一、在狼居胥山举行祭天仪式。二、在狼居胥山以北的姑衍山举行祭地仪式。三、带着大军继续北上,一路宣扬汉朝廷的强大,直到贝加尔湖(当时称为翰海)才班师回朝。
这三个壮举,是卫青戎马多年都未曾做到的,能做到这些事情,除了霍去病有强大的军事组织能力以外,也还有霍去病年轻气盛,不走寻常路的傲气,所以霍去病是古代鲜有的天才人物。
漠北决战的时代背景:汉匈的优劣势逐渐调转
战国时期,中原北方的诸侯国还能牢牢压住匈奴,让匈奴不得进入中原放肆,但即便存在很大的军事优势,中原的北方诸侯国都还是纷纷建立起了“长城”抵御匈奴,后来秦朝的长城,就是在战国的长城基础上续建的。
到了秦朝时期,秦始皇重用蒙恬、命蒙恬带着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收复“河南地”(指黄河河套以南的地区),在此之后,蒙恬在上郡驻守,继续修筑“万里长城”,为的是未来的百年大计,有了长城的守护,中原就有足够的发展时间。
可惜天下好事总是事与愿违,在秦始皇驾崩后,赵高篡改遗诏,传假旨逼杀扶苏,扶持胡亥继位,而后又构陷杀害蒙恬,自此造成天下大乱,国内的农民起义四起,大军只能调回国内平叛。
所以秦末时期,匈奴因为中原内乱的机会,趁机压了中原一头,加上他们当时的单于冒顿单于是一个手段颇为强硬的人物,在西汉建立不久后,就发生了中原皇帝刘邦被“围困”的白登之围。
白登之围虽然最后也没有造成什么坏结果,刘邦也安全回到了长安,但却奠定了一个事实基础,那就是中原暂时“不敌”草原,所以刘邦在回来后,立即安排“和亲”,缓和汉匈关系,在国策上,选择“无为而治”,让天下休养生息。
这个国策让吕后、汉文帝、汉景帝等统治者都牢牢遵守着,终于换来了“文景之治”的盛世,直到汉武帝刘彻登基,中原王朝、又已经恢复了足够的力量可以“一雪前耻”。
卫青、霍去病,正是汉武帝时期的两个国柱级别的人物,卫青是皇后卫子夫的弟弟,霍去病是卫青和卫子夫的外甥。
两人在名义上是外戚,可是能力却强大无比,比如卫青,他也是一个出道就巅峰的天才。
元光六年(前129年),这是卫青第一次参与大规模的北伐,因为他是汉武帝的小舅子,所以得以率领其中一路大军北上,但谁知道,四路大军也只有卫青最终获得胜利,直接杀到了匈奴的“龙庭”(龙城),俘获了大量的匈奴贵族,卫青的龙城之战,让匈奴在次年的“大祭祀”不能如期举行。
也是有了卫青,汉匈之间的局势开始逆转,自汉高祖刘邦以来就开始“主防御,次进攻”的西汉朝廷,开始转守为攻,以卫青为首的大汉将士,乃是频繁击败匈奴,在匈奴的领地俘获牛羊以及人口,这一次次的胜利,就是汉武帝霸业的一块块拼图。
有了卫青之后,汉武帝对霍去病也更加用力培养,也许是命脉的巧合,霍去病竟也是一个天才,而且比起卫青要更加有潜力,因为霍去病,他并不走寻常路。
元朔六年(前123年),刚满十八岁的霍去病第一次被汉武帝安排参与一次北伐,是为“定襄北之战”,在这一战中,霍去病虽然只是带了八百人的军队,可是他却带着这支小队奔袭匈奴腹地,放弃了辎重,追求兵贵神速,最终打得匈奴措手不及,俘虏了匈奴相当多的统治者阶级。
其实定襄北之战中的霍去病是有“违背指挥”的嫌疑在里面的,可因为汉武帝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而且在第一时间给他立了“冠军侯”,说他功冠全军,就这样,“不走寻常路”的霍去病,开始打出了自己的战争风格。
于是在两年后,汉武帝让霍去病作为主将,亲率大军征伐河西,去拿下河西之地,在这场战役的安排中,汉武帝没有给霍去病安排上司,也就是让霍去病全权主导战场,最终霍去病拿下了河西之地,解决了大汉的西北掣肘,降服了匈奴数个盘踞在此的诸侯王,为两年后的漠北之战,释放了大量的军事力量。
有了卫青和霍去病拱卫的大汉,实力开始暴涨,和匈奴之间的局势也开始逆转。
漠北之战:霍去病的六千里辉煌人生
元狩三年(前120年),汉武帝对匈奴的局势斟酌再斟酌,他深知在河西之战后,匈奴对中原的威胁已经越来越小了,而这个时候,他更应该一鼓作气,将匈奴彻底打废,不要给匈奴丝毫的恢复机会,就这样,他开始策划“漠北之战”。
漠北之战,因为汉军也要深入匈奴腹地,那是一个匈奴都自觉恶劣的环境,所以即便主动权在汉武帝手中,汉武帝都依旧要赌上国运。
汉武帝决定在次年的“春天”奔袭匈奴,直接捣毁匈奴的“南庭”(匈奴在漠南的中心),因为初春的草原环境,也还是非常恶劣,即便是游牧民族,也还在休养生息熬过冬天,特别是匈奴的战马,大多疲倦不堪。
而汉武帝为了让汉军不受这些因素影响,他首先将大量的粮食喂养汉军的马匹,目的就是让己方的战马即便在冬天也保持最巅峰的战力,光是这一个准备,就让汉武帝耗费了几乎上百万人口的粮食储备,所以漠北决战,是很标准的“国运之战”。
元狩四年(前119年)的春天,汉武帝命卫青、霍去病率两路主力北伐,目的是深入漠北,找到匈奴的主力,趁他们虚弱之际一举歼灭。
漠北之战示意图
卫青率领五万精锐从定襄(在如今内蒙古境内)出发,霍去病率领五万精锐从代郡(在如今的河北张家口)出发,除了两路主力大军之余,还有其他的将领各自配合北上,目的是为了防止匈奴的残余势力逃脱。
而这场大战中,霍去病的表现最为精彩,因为他那“不走寻常路”的打法,再次展现,堪称古代军事史的典范。
虽然漠北之战是为了打得匈奴措手不及,但是匈奴也不是全部进入休眠状态,匈奴单于在大汉战争动员之前也已经收到了信息,于是匈奴单于一方面在备战,一方面已经在准备带着重要的人和物资逃跑了,如果按照汉武帝的行军计划,匈奴是绝对会保住核心主力的。
所以霍去病在一番计量后,决定“快速奔袭”,那么如此一来,他要做出相应的对策就是,放弃大量的辎重。
代价是巨大的,优势也是明显的,霍去病此战的主要敌人乃是盘踞在东北地区的左贤王(仅次于匈奴单于的人物,实力极其强大),而匈奴左贤王也没想到,他的准备,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霍去病来得比他想象得快太多了。
走定襄一路的卫青遭遇匈奴单于的主力之时,匈奴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副备战的姿态,这意味着卫青就是常规行军,大致进度都在匈奴单于的判断之内,但是左贤王却不是,他被霍去病打得措手不及。
漠北之战示意图
从代郡出发,北上大约两千里的地方,霍去病迅速逮住左贤王主力猛攻,一战让匈奴左贤王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本来人口就稀少的匈奴,在霍去病的攻伐下,损失了七万多的精锐,霍去病这一战,让东北地区在后来迅速被大汉实际控制,因为匈奴在这里已经没人了。
歼灭了左贤王部还不算完,霍去病继续向北行军,他的下一个目标,乃是匈奴人心中的神圣的“狼居胥山”。
因为狼居胥山就在匈奴的单于庭附近,地位很高,所以霍去病决定,拿狼居胥山来“祭天”,告诉大汉先祖,中原故人,匈奴的“神山”,被大汉打了下来。
从代郡出发到狼居胥山,大约是1300公里,也就是2600里地,而霍去病的行军速度比其他几路大军都还要快,让他们还在征战的时候,霍去病已经开始“祭天”仪式了,这个少年怎么不让人对之惊叹。
而霍去病在狼居胥山祭天还不算完,在狼居胥山祭天之后,霍去病还要继续“祭地”(这是完整的祭祀仪式),于是霍去病在单于庭附近又找了一座对匈奴而言很重要的山进行“祭地”,那就是姑衍山。
单于庭周围的两座山都被霍去病“祭天祭地”了,匈奴的尊严荡然无存。
但这,还不是结束。
因为汉武帝要的是一举歼灭匈奴在漠南的势力,霍去病在这个基础之上,还想着继续北上,“威慑”更北边的匈奴,于是乎他带着大军继续向北,一路到达“瀚海”(贝加尔湖,后来苏武牧羊的地方),其实翰海已经属于北庭的匈奴势力范围了,霍去病的功绩,已经超过了汉武帝的原计划了。
从代郡到瀚海,这里的直线距离就有1600公里左右,这也就是说,霍去病从代郡来到瀚海,再从瀚海班师回朝,这里保守就走了6000里路,可想而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骑着马走过这么多路,怎能不让人感叹。
霍去病设立护乌桓校尉:奠定漠北之战的战果
霍去病除了是一个秩序的“破坏者”,也是一个秩序的建立者。
在漠北之战中,霍去病摧毁掉的是匈奴左贤王盘踞在东北的势力,而匈奴除开了单于地位最高之外,便是左右贤王了,左贤王拥有了东北地区的势力,右贤王则是坐镇西北地区。
所以在霍去病打破了匈奴的权力结构后,他第一时间在西汉的东北设立了一个“护乌桓校尉”,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断绝匈奴侵犯乌桓的通道(乌桓是当时东北地区的游牧民族),如此一来,匈奴的势力就不得恢复,而大汉也得以拥有更多的实际控制领土。
乌桓形势图
其实设立护乌桓校尉,可以说才是整一个漠北之战中,最具有实际意义、长久意义的行为,因为这个行为乃是建制、建立秩序,不仅是单纯的摧毁。
即便是漠北之战将匈奴打得大败,可是后来匈奴依旧是卷土重来了,在汉武帝晚年,他都还吃了几场败战,那都是因为漠北之战中,汉武帝仅仅重视歼敌,却没有重视对匈奴领土的“秩序重塑”,这既是汉武帝没想到的,也是当时的资源不足以支撑的。
而西汉的东北地区,在护乌桓校尉设立后,确实没有再被匈奴侵略,汉朝廷牢牢地控制着这块地区,还一直延续到了晋朝,假如汉武帝在大战的构思中,还加入了秩序建立的想法,那么他的晚年就不需要白白牺牲那么多人力物力去打几场败战了。
所以对于霍去病这个“人物”,说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是不为过的,他看似不走寻常路的做法,很多时候是因为洞悉了事情的真相和本质,于是直接跳过繁复的中间过程,那不是乱来,而是另一种独具慧眼。
只可惜天妒英才,在漠北之战不久后,霍去病就英年早逝了,大汉朝损失了一个“战神”,中国古代的军事历史,多了一个遗憾的神话。
在后世,“封狼居胥”乃是一个武将心中最高荣耀的象征,既有“直捣龙城”的勇气,也有“封狼居胥”的志向,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标准,所以在后世的武人心中,霍去病乃是一个巅峰。
可以想象,一个弱冠之年的天才,带着大军奔袭上千里,这其中的困难不用说,而且还是一路横扫敌人,这等英姿和风采,后世几乎无人可比,即便有比拟者,年纪也早已经超出霍去病颇多。
因为英年早逝,霍去病成为了一个神话,假若他能够长寿,那么大汉的领土,汉武帝的成就或许就不止历史记载的如此了,只可惜光阴和人世也如同霍去病射出的箭矢,一旦离弦,便不可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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