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扫平六国,建立第一个封建王朝,统一文字、货币、度量衡,奠定了几千年来中国大一统的基础,是当之无愧的千古一帝。然而他在史书上的形象可不像他的事迹那样光辉,反而是以暴君的身份出现,被后世士大夫们口诛笔伐,列为反面教材。为什么秦始皇这么遭士大夫痛恨,主要原因还是教科书上记载的秦始皇暴行——焚书坑儒!
封建王朝的士大夫们都是读着儒家经典长大的,早已把孔圣人奉为至高无上的存在,那么曾经焚烧儒家经典,导致儒家“六艺缺焉”,坑杀同道中人儒生的秦始皇当然要被批判,也要让现在的帝王看到,对儒家行不轨只会在历史上留下无尽骂名,不管你有多大历史功绩。
但是,针对秦始皇是否焚书坑儒一直有不同的声音,主要集中在“坑儒”上,很多人认为根据《史记》的记载,秦始皇坑杀的是欺骗他的方士,并不是儒生,而且《史记》里面从来没有出现“坑儒”的说法,是孔子十世孙孔安国在《尚书》序言中首次提出来的,这有标榜自己抬高儒家地位的嫌疑,那么秦始皇到底有没有坑杀儒生,本篇根据《史记》记载做一番分析。
先把《史记》中直接描述这一段历史的原文摘录如下:
侯生卢生相与谋曰:“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博士虽七十人,特备员弗用……贪於权势至如此,未可为求仙药。”於是乃亡去。始皇闻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尽去之。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欲以兴太平,方士欲练以求奇药。今闻韩众去不报,徐市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奸利相告日闻。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以重吾不德也。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为訞言以乱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馀人,皆阬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後。益发谪徙边。始皇长子扶苏谏曰:“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於上郡。
原文中部分无关内容有删减,这一段话可以提炼出如下几点:
1、侯生、卢生两人是为秦始皇求取仙药的方士,但是在背后诽谤秦始皇,说他刚戾自用,于是不再愿意为秦始皇卖命,便逃跑了。
2、秦始皇愤怒有两点,第一点是他给了侯生等人大量金钱让其求取仙药,现在打了水漂,自己受到了欺骗,所以愤怒;第二点作为始皇帝,他无法容忍这些人在背后议论他,所以很愤怒。他下令彻查到底是谁在背后说他坏话。
3、御史调查的结果是“诸生”相互告发,说秦始皇坏话的一共有四百六十余人,秦始皇下令全部坑杀。
4、整个事件中,长子扶苏极力劝谏,而且有提到“诸生皆诵法孔子”。
整个事件脉络很清楚,现在关键问题是“御史悉案问诸生”中的诸生是指的侯生一类的方士呢还是儒生。如果指的是方士,那么秦始皇坑杀的就是方士,如果指的是儒生,秦始皇坑杀的就有儒生。
我认为诸生就是指的儒生,原因有如下几点:
1、扶苏的劝谏中有明确提到“诸生皆诵法孔子”,读孔子经典的肯定是儒生。
2、在《史记》中其他文章的叙述中也有提到诸生,比如说《屈原贾生列传》中“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不能言,贾生尽为之对,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诸生於是乃以为能,不及也。”这里面的诸生就是饱学之士,而不是方士了。更直接的表现是在《曹相国世家》中“参尽召长老诸生,问所以安集百姓,如齐故诸儒以百数,言人人殊,参未知所定。”曹参在做齐国相国时,召集诸生询问安抚百姓的良策,因为是在齐地,所以读书人很多,数百人提供的意见都不一样,曹参就不能定具体决策了。这里面重点提到了“诸儒”,很明显前面的“诸生”就是后面的“诸儒”,即“诸生”就是儒生。
同为《史记》记载,加上扶苏的进言,可以表明“诸生”即儒生。
但是根据此推论,又有很多人提出疑问,既然你说同一本《史记》所使用的词代指的应该是同一事物或者人,那么在《史记》中的《儒林列传》中也明确提到了“及至秦之季世,焚诗书,阬术士,六艺从此缺焉。”这边明确提到“坑术士”而不是“坑诸生”或者“坑儒生”,这又如何解释呢?
其实,这边的“术士”也是指的“儒生”,为何?有如下几点原因:
1、整篇文字是记录在《儒林列传》中,《儒林列传》本就是专门记载儒生的,怎么会谈论其他事情?而且如果不是坑杀儒生,为什么要在记载在《儒林列传》中呢?
2、六艺是指儒家“礼、乐、射、御、书、数”无可争议,“焚诗书,坑术士”的后果是“六艺从此缺焉”,如果不是坑杀的儒生,怎么会导致六艺缺失?而且此句后面还有一句“陈涉之王也,而鲁诸儒持孔氏之礼器往归陈王。”陈胜起义称王后,鲁地的儒生们带着孔氏的礼器支持陈胜,从前后的逻辑关系可以看出,“术士”就是儒生。
3、《淮南衡山列传》中叙述“昔秦绝圣人之道,杀术士……”,何谓圣人之道?不就是儒家宣传的治国思想吗?那么绝圣人之道的方法“杀术士”就是“杀儒生”。
如此分析下来,秦始皇“坑儒”确实如历史记载,但是不得不说,这件事情还是被儒家的士大夫有意地扩大了,按照《史记》记载,秦始皇并不是因为诸生读孔子之书而坑杀,而是因为他们背后诽谤秦始皇,另外也不是坑杀了所有儒生,仅仅是他认为有罪的儒生。但是经过儒家的渲染,坑杀儒生成为秦始皇与圣人之道的对抗,未免夸大其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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