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下来,司徒府的奴隶们都集中到了后院的空场上,议论着今天的反常情况——为什么那些看守他们的士兵忽然都走了;天这么晚了也没人来把他们关进地窖。他们还不知道士兵们都在正厅那儿忙活着呢,哪顾得上他们呀。在这些奴隶中有一个小伙子,看到这样的情况,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立即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其他人:“咱们趁着这会儿没人管,一起逃跑吧!”大伙一听也都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纷纷响应。其中又有人提出,这么跑了也太便宜了王鼎——死在他手中的奴隶简直不计其数,既然要逃跑,倒不如豁出去和他干一场,反正大不了是个死。还是那个小伙子果断:“这样,岁数大的现在就从这里翻墙逃走,有胆量的都跟着我烧这混蛋的谷仓去!”主意拿定,大伙马上行动起来,老人们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翻过了后院的围墙,逃了出去。剩下的七、八十个年轻人抄起了石头、木棍,跟着那个小伙子向着谷仓的方向摸了过去。那个带头提出逃跑的小伙子被大家称为“第二”的——可能是他排行第二的原故吧,他的父母都惨死在王鼎的手中。他一想到要为父母报仇了,眼睛立时喷射出了仇恨的火焰。
王鼎在
吴起手中那把短剑的催促下,把那份供词写完了。
吴起拿起来看了看,说:“大哥,麻烦你把大名署上。”王鼎当然照办了。写完了自己的名字,王鼎惊恐地望着
吴起:“求你不要杀我吧!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你不杀我,我保证你安全离开,……”
吴起看着他这副样子,厌恶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王鼎,你罪不可恕,竟然还敢讨饶!至于我能不能离开这里,你就不必费心了!”说着,一剑刺进了王鼎的心窝。王鼎一声大叫,倒在地上。
围在正厅周围的士兵们听到屋里传出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然后就再没有了动静。过了半晌,他们开始乍着胆子一点点的往屋门处挪动。就在这时,只听见
吴起一声高叫:“傻小子们,爷爷走了!”
众士兵一听这话,呼啦一下涌进了正厅。屋里果然不见了
吴起的踪影,只有王鼎的尸体横卧在内室里。尸体没有了头,还被剖了腹,鲜血流得满地都是。“强盗杀了大人,逃跑了!”“快追啊!”“他从哪跑的呢?”“管他从哪跑的,反正他还跑不远,咱们人多,一定能追得上!”“那快追吧……唉,窗户开着,他一定是打这跑的!”士兵们议论着又一窝蜂似的从内室敞开着的窗户追了出去。等他们都走光了,
吴起从正厅的大梁上跳了下来——
吴起杀了王鼎后想到房子周围都埋伏有士兵,自己要是往外硬闯一定不行,灵机一动把窗户打开,又喊了那么一声,随即一跃跳上了大梁。这招调虎离山果然奏效,把那些士兵的注意力全吸引到了外面。
吴起落地后,又狠狠地踢了王鼎的尸身一脚,骂道:“今天便宜了你,给了你个痛快。”正准备离开时一回头无意间看到屋里的一个剑架上架着一把宝剑,
吴起伸手摘下挂在腰间,自语道:“正好用得着!”然后走到窗前,双手抓住窗框,身子往外一悠,来了个“蝎子卷尾”,两脚钩住了房檐,再一较劲,人就到了正厅的房顶上。
吴起在房上伏下身,往四下里观看,周围漆黑一片,只能听到士兵们在不远的地方叫喊着:“出来吧!你跑不了!”
“我们都看见你了!别躲了!”
吴起听着心里暗笑——这群傻瓜!忽然,在院子的西北角腾起了一道火光,直冲夜空。“不好了!强盗烧谷仓了!”“救火啊!”“抓强盗啊!”……士兵们马上呼喊着向起火的方向跑去。
吴起也是一愣,这火是谁放的?难道是师傅和西门虎赶到了?再一想,别管是谁放的,反正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还是快走得好。
吴起顺着相连的房顶,向后院急走而去。
火当然是“第二的”他们放的。他们本想点着了火就马上逃走,但没想到谷仓一经点燃,火光冲天,倒把围捕
吴起的那些士兵招了过来。结果还没等他们逃离,就碰上了士兵们。众奴隶一见索性跟来的士兵们厮杀起来——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双方打了一会儿,奴隶们到底人少,又没有什么正经的武器,开始支持不住了。“第二的”指挥大家边打边向后院撤。等撤到后院时,“第二的”身边只剩下二十几个奴隶了,他自己身上也受了伤。
吴起这时正好也到了后院挨着围墙的一间房顶上,他只要往外一跳就可以离开司徒府了。可当
吴起看到下面的情景时,他改变了主意——那些士兵正在残杀一群衣衫褴缕的奴隶,自己不能见死不救!他一声怒吼跳下房去,让那把刚刚得到的宝剑在士兵们中间翻滚开来,地上立时躺下了一片士兵。
吴起的出现使奴隶们精神倍增,他们想: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帮我们,还怕什么?于是又冲上去与追来的士兵混战在了一起。喊杀声、惨叫声混成一片,加上谷仓那边传来的救火的叫嚷声,王鼎的司徒府此时简直如同开了锅般的热闹。
士兵们一个个的倒下,但后来赶到的士兵却越来越多,
吴起渐渐的也有些忙乱起来,他边杀边想:看来今天是出不了司徒府了。再看那些奴隶,也是死的死伤的伤,还能战斗的只剩下了三、四个。就在此时,几个燃烧着的火把从院墙上甩到了士兵群里,士兵们慌忙往后躲避。“接着!”随着声音,院墙上又甩过一条绳索,
吴起一见,不及细想,一手抓起正好在身边的“第二的”,一手抓住了绳索,一纵身,借着绳索的力量越上了墙头。士兵们正想追时,又是几个火把袭来,就趁他们躲闪的这点时间,
吴起和“第二的”跳下了墙。一落地,只见两个黑衣人站在面前,
吴起仔细一看,又惊又喜——这两个黑衣人正是西门父子俩。西门路一挥手:“快!这边!”
吴起这会儿顾不上多问。跟着师傅跑了下去,西门虎一拉“第二的”也跟了上来,很快,四人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因为当时卫国没有打仗,所以驻防比较松懈,西门路领着
吴起他们顺利的逃到了都城的城墙下。西门路仰头看了看城墙,一抖手甩上去一只飞抓,扣住了城头,然后拽着飞抓的绳子爬了上去,接着
吴起和西门虎也如法炮制,上到了城墙上,最后他们又将“第二的”拉了上来……到了城上,
吴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见西门虎带着弓箭,便向他要了几支箭。西门虎把箭递给了
吴起后,问道:“吴兄,你又没带弓,要箭干什么用?”
吴起没有回答,把系在腰里的一个包袱解开,从里面拿出了两样血赤乎拉的东西。“这是王鼎的狗头和黑心,我要把它们挂在这城上!”
吴起一提到王鼎,语气中又充满了愤恨。“正好,我这儿也带着一个,你一块儿挂上吧。”西门虎说着真的从背后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个头颅。
吴起接过一看——竟然是上官阳的头。他正要问西门虎是怎么回事,西门路低声的催促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要挂就快点儿……”
吴起只得把这个疑问暂时藏在心里,用两脚钩住城头,来了一个珍珠倒卷帘,用那几支箭将那两颗人头、一副心脏和王鼎写的那份供词都钉在了城墙上。然后一挺身又回到了城上,满意地拍了拍手,说:“这下全卫国的人都会知道这两个混蛋是多么阴险狡诈了!”西门路见
吴起完事了,又催道:“行了,快走吧,再不走,一会儿你的脑袋也得挂在这……”说着,拉上
吴起他们顺着绳子滑下了城墙。下城后,他们又往前跑了一会儿,觉得追兵一时还赶不上来,便在路边的一片树林里停了下来。
一停下,
吴起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西门,你和师傅怎么来了?你们怎么杀的上官阳?又怎么知道我在司徒府?”西门虎把手上的剑往地上一插:“嗨!说来话长了……”
原来,早上西门虎去找
吴起,到了
吴起家才从
吴起母亲的口中得知
吴起刚跟着个什么赵先生去都城了。西门虎一听觉着不对——姓赵的,不就是那个赵廉吗?
吴起怎么会又和他搅在一起了?西门虎急忙回家把这事告诉了父亲。西门路一听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他想,
吴起一个人去都城只怕凶多吉少!就忙和西门虎提着兵器追了下来。
可
吴起和赵廉坐马车到底是快一些,再加上又先走了一步,所以父子两人追了一路也没能追上。在离都城还有三十多里的时候,父子两人发现有两辆马车迎面跑来,到了近处一看——前面一辆车上站着的是上官阳和他的两三名门客,后面跟的是一辆货车,看上去载的东西并不很多。西门虎脑子一转,认定那车上装的一定是上官阳他们刚刚从
吴起那儿骗到的金子,不禁火往上撞,腰间的长剑铮然出鞘。西门路马上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也抽出剑来。两人站在大路中央拦住了马车的去路。上官阳在车上正为王鼎一下子分去了六成的事恼火,一抬头见两个持剑的黑衣人挡住了去路,吓了他一大跳,他本能的把剑抽了出来,打算和来人拼一场。可他想错了——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西门父子的对手。没两下,上官阳就让西门虎一剑给放倒了。其他的几个门客一看风声不对,扭头就往都城跑,可还是没快过西门虎发出的铁弹子,一个个横死路旁。把这帮人的尸体收拾干净了,西门父子查看了一下后面的货车,果然不出所料,车上满载着成箱的金块,有三、四百金之多——这正是
吴起交给赵廉的那批家产中的一部分。原来,上官阳一听说赵廉把
吴起带进了司徒府,就放心的带上这些金子打算回左氏去——他以为
吴起一定会被王鼎杀掉,那样一来自己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可没想到,出城没多远就碰上了对头,财没发成,倒把小命给搭上了。
西门虎觉着不能在这里耽搁久了。和父亲一核计,两人把金子搬下车弄到一块僻静的地方,挖了个坑给埋了,又留下了记号,好等以后有时间再来取走。办完这些两人一路飞奔到了都城,此时城门已经关了,他们只好用飞抓爬过城墙,进了城。西门路上次就记下了司徒府的方位,他领着西门虎直奔司徒府的后墙——他还打算从那里进去。离后墙还老远呢,就看见司徒府里火光冲天,再往近前走,听到里面叮叮当当的打得正热闹呢,两人知道一定是
吴起跟人干起来了,赶紧跑过去,上了墙往里一看,好家伙,下面都打成一锅粥了。西门虎在墙上看了好半天才借着火光找到了快挺不住了的
吴起,他想下去帮
吴起一把,再一想下面的士兵实在太多,自己下去多半也得被困住。正为难时,西门路受火光的
启发,点了几个火把扔到了士兵堆里,果然将他们暂时赶开了,西门虎借机扔出绳索把
吴起救了出来。
听西门虎把这一切讲完,
吴起“咕咚”一声跪倒在西门父子的面前:“为了我
吴起,连累你们了……”
西门路一听,把脸一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你师傅。虎儿,是你兄弟。你有难,我们不该帮你一把吗?快起来!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吴起刚站起身来,在他旁边的“第二的”又跪了下去,“梆、梆”直磕响头:“感谢三位恩人救命!”
大家这才想起还多出了一个人,西门虎问
吴起:“吴兄,这是……”
吴起也不认得“第二的”,只好说:“我们一块跟那些卫兵打架时认识的……”然后问“第二的”:“你是王鼎府里的奴隶吧?”“第二的”这才把他的身份,还有他们如何打算逃跑,又如何烧了王鼎的谷仓,以及后来怎么碰上了士兵,打了起来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
吴起他们,说完了,又磕起头来。
吴起一把拉住了他:“那把火是你放的——我还得谢你呢!”
西门路插进来说:“得了!谁也别谢谁了!‘第二的’你也起来吧!咱们得商量一下往后怎么办——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吴起一边把“第二的”扶起来,一边问:“师傅,你看呢?”
“你这回的祸闯得可不小,司徒府里的人都认得你了,得先藏起来。左氏你是不能回了……只有出了卫国才算安全……不如这样吧,咱们分头走:从这往东走有个百十里路,那有一座山——就是上次咱们打猎的那个地方,你呢,先带着‘第二的’去那儿,躲到上次咱们住的那个山洞里。那草深林密的,不容易让人发现。我和虎子他们都不认识,出头露脸的还不怕。我们回头去把那些金子悄悄挖出来,随后给你送去——要往国外逃,用得着!等见了面再商量去哪里吧!你觉得怎么样?”
西门虎马上表示赞同:“吴兄,我爹这主意不错,你这次把司徒府闹了个底朝天,又杀了那么多人,还把王鼎和上官阳的头挂到了城墙上。他们肯定会派人四处抓你的!”
吴起思索良久,仰天叹道:“唉!我
吴起空有满腔抱负,二十好几了还一事无成,到如今竟落得要亡命天涯!”
吴起摇了摇头,又自语道:“总算天公有眼,让我大仇得报,也算是值得了。”
西门路过来拍了拍
吴起的肩头:“起儿啊,事情是已经这样了,可咱们还得活下去呀。我看就这么定了——你马上去山里躲起来,以后的事再说吧!”
吴起看了看师傅,说:“也只好如此了!只是又要劳累你和西门虎兄弟。”西门路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说这些了!快走吧!”
吴起用力点了一下头,然后叫上“第二的”往林子外走去。
“吴兄!”西门虎又几步追了上来,他把身上的弓箭摘下,递给
吴起:“吴兄,多保重!”
吴起接过弓箭,满怀感激地注视着自己这位十几年的老朋友。半晌,他一转身拉起“第二的”头也不回走了。
吴起领着“第二的”一直往东跑,在第二天的上午进了山。
吴起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山洞,两人躲了进去。进山后西门虎的弓箭派了大用场,
吴起沿途用它射到了一些小动物,在洞里生起火烤熟了,和“第二的”饱饱的吃了一顿——打了半宿,又跑了一百多里的路,他们实在饿坏了。
太阳落下又升起,又是新的一天来临了。
吴起跳上一棵大树,向四面眺望着——他在期待着西门父子的到来。太阳渐渐升到了头顶,可还是不见西门父子的踪彩。
吴起担心起来:算起来,他们也该到了。难道是出事了?真那样,岂不是自己连累了他们……正当他心急如焚之际,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喊声:“你在哪里……在哪……”
吴起没敢贸然回答——他怕是公差来抓自己的。喊声由远而近:“摘枣的……你在哪?”
吴起这下听清了,来的是西门虎。“摘枣的”是西门虎小时候给
吴起起的外号,因为
吴起当年玩打仗输在他手下,给他摘过一次枣。他这么叫无非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是在找
吴起——这个外号只有他和
吴起两个人知道。
吴起跳下树,顺着声音的方向迎了上去,没走多远果然看见了西门虎。
吴起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拉住了西门虎:“你可来了……唉,我师傅呢?他怎么没来?是不是出事了?”“没有,没有,我爹那是谁呀?他能出什么事?”“那……”“别这啊那啊的啦,我爹陪着伯母在山下等你呢,快走吧!”“怎么?我妈来了?”
吴起有些迟疑了,自己弄成这样,怎么有脸去见母亲呢?“伯母知道了你的事情,非要跟我们一起来不可,说是怎么也要见你一面她才放心!”西门虎这么一说,
吴起只得回山洞叫上“第二的”,然后随着西门虎一起往山下走。
老远
吴起就看到了自己母亲那瘦弱的身影,此刻他的心情真是用语言无法形容的,是悲?是喜?是恋?是怕?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吴起真盼着一会儿母亲能狠狠地打自己一顿,这样自己也许会觉得心里好受些。
终于又站在母亲跟前了,
吴起低垂着头,眼睛却偷偷地看着母亲。母亲的面容好像在这两天里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白发好像更多了,脸色也越发苍白了……
吴起不忍心再看了,他双膝一软跪到母亲面前:“妈!你老人家打我一顿吧!是我这个不肖子害得你这么大年纪还要担惊受怕……我还把家里的钱都……你就狠狠地打我吧!”
吴起的母亲看着跪在跟前的儿子,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儿啊!伤着哪儿没有?西门师傅把事情都告诉妈了,妈这心啊,一直就为你揪着……”
吴起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抱住母亲的腿大哭起来:
“妈,你别说了……别说了!”
西门父子在旁边看着这场面,眼睛不觉也有些发湿,西门路过来劝道:“起儿,你别哭了!堂堂的男子汉,哪有动不动就痛哭流涕的道理嘛!快,别哭了,这不是招着你妈也跟着难受吗?”又对
吴起的母亲说:“大嫂,起儿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这就算以后过日子也得用钱,就只给你带了一百金来,剩下的都交给你妈了,一百金也能用个一年半载的了。打这再往东走一天的路,就能进鲁国的地界了。到了那里,你就安全了!要是没什么事了,我看你就赶快动身吧!”
吴起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望着母亲。他母亲轻声地说:“儿啊,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他们就找不到你了!别管妈,妈已经是快入土的人了,他们不能把妈怎么样。放心走吧!等到了托人给送个信来,好让妈放心!走吧!”
吴起实在不知跟母亲说些什么,只觉着有一肚子的话,可又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忍住泪,把西门虎递过来的那个装着金子的大包背到了身上。又对西门虎说:“西门,好兄弟!以后你有空就常去看看我妈吧!她岁数大了,身体又不好,得有个人照顾!”西门虎此时也是眼泪一个劲在眼圈里打转,他为了不惹大伙难受,故作轻松地说:“吴兄,你尽管放心!伯母那儿我少去不了——伯母做的饭我最爱吃了……”可说到这里却怎么也装不下去了,急忙转过身去,用手背擦去那不听话的泪水。
西门路走过来说:“起儿,你放心走吧!你妈我和虎子会替你照顾的——还信不过师傅吗?”
吴起回头对一旁的“第二的”说:“你也和我一道走吧——你烧了司徒府的谷仓,司徒府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第二的”回答得很干脆:“小人的命是你救的,你就是小人的重生父母,小人一切都听你的安排就是!”“那……咱们走吧!”
吴起艰难地说出了这几个字。说完,转身就走。“第二的”忙跟了上去。西门父
子和吴起的母亲都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的背影。
吴起走出了二三十步,忽然猛的回过身来。他抬起右臂,一口咬了下去,让血流到地上。
吴起面对着连绵的群山发下他的誓言:“我
吴起将来要是不得将相之位,绝不再迈进卫国一步!”又跪下向着母亲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来,带着“第二的”朝远方的鲁国走去了,只留下他的誓言还在山间回荡——“……不得将相之位,绝不再迈进卫国一步……”这里的山林会记下这一天——在这一天,一代战神离开了他的家乡,走向了他人生的大战场;这一天,卫国少了一个倔强的青年人,而赤县九州却走出了一个叱诧风云、威名远扬的将军!
吴起带着“第二的”一直向东走了一整天,太阳偏西的时候,他们进入了鲁国的地界。出了卫国,
吴起的心情好了一些。眼见天色不早,前后又没有人家,便和“第二的”一起弄了些干草来,在一片树林中的空地上铺好,两人在上面胡乱睡了一夜。
次日黎明,
吴起就把“第二的”叫了起来。他从包里取出了几块金子,对“第二的”说:“兄弟,这里已经出了卫国的国境,司徒府的人不会到这来把你抓回去了。这儿有几块金子,你拿上它找个地方好好的生活!”“第二的”没有去接那几块亮闪闪的金子:“不!恩人!我不走!你的救命之恩我永生难报——我要伺候你一辈子!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有力气,什么活都会干!”这倒出乎
吴起的意料之外,他本想救人救到底,所以就把“第二的”带出了卫国,可没想到这个“第二的”竟然决定一生追随他了。
吴起想了想说:“兄弟,说实话,你我虽说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我很欣赏你的勇猛,也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但是现在我连自己的去向都没确定,又怎么能再拉上你和我一起去冒险呢?”“第二的”一听
吴起不让他留下,二话没说就跪在了地上:“恩人!我不怕冒险!打你把我救出司徒府,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若是不要我……现在就把我杀了吧!”说着真的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引颈待毙。
吴起可没见过这场面,他心想:要是不留下他,就非把他杀了,这叫什么事呀?这人简直比我还犟!这可怎么办?自己当然不能杀他,他和自己又没仇。想到这儿,
吴起伸手去拉“第二的”:“你先起来,咱们再商量嘛!”可“第二的”根本不理他这茬儿,还是伸长着脖子:“要么留下我当奴仆,要么麻烦你杀了我!”
吴起没办法了,只好说:“你一定要留下也可以,不过咱们是朋友——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是我的奴仆。你要不答应就在这儿跪着吧,我可要走了!”“那怎么可以,我怎么配和你交朋友呢?”
吴起一听,提起包袱来抬脚就走。“第二的”这下慌了:“恩人你别走!你让我当什么,我就当什么——这还不行吗?”
吴起这才回过身来,走到“第二的”跟前说:“这才对嘛!做人首先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哪能老想着与人为奴呢?快起来吧!你跟着我就是了。”“第二的”站起来,看着
吴起憨厚的笑了。
吴起想了想又说:“以后咱们在一起,我也不能老叫你‘第二的’呀。我给你起个名吧……你性情刚烈,就像剑的锋刃,就叫锋吧。还得有个姓……你我从今是弟兄了……你就也跟着我姓吴——吴锋这个名字怎么样?”“第二的”,不,现在该称他为吴锋了,他一连点了好几下头:“行!行!我叫吴锋了——想不到我一个奴隶今天也有自己的名字了!”“好了,咱们走吧。总不能在这待一辈子啊!”
吴起拍拍吴锋的后背说。吴锋从
吴起的背上抢过包袱背在了自己身上:“好!现在我们走吧!”